天際線skyline

像是在郊遊或是校外教學。

十位老人坐著輪椅在醫院外頭聊天，其中有幾名因為糖尿病重而截肢了，他們都穿著制式的衣服在閒聊著打發等待的時間。

一台拼裝的箱型車開過來了，車門旁寫著某某安養院，上頭的漆已零零落落，但車尾卻可以看見「農用」兩個大字，倒是新寫上去的，但同樣也是字跡扭曲。車兩側開了四個窗，車內沒冷氣有欄杆。

車上跳下來一對像是醫護人員的中年男女，身穿白色衣服粉紅色褲子，像是從不同醫院檢來拼湊的。

「都看完了？好了…好了…要回家了…不要拖時間了！快點快點，要走了…」男子講話一直有個『了』，像是急著要結束語氣，卻一直無法如願，只好一直『了』『了』『了』地說著。

女子倒是沉默利索，力大如牛。一下子就架起了一名無腿老人送上車去。

「不要抽煙了！都要上車了～哎呀，不要抽了！」男子指著不遠處的兩名老人，一個獨腿一個無腿都坐在輪椅上。

「哎呀了，火都已經點了，都快抽完了。」獨腿老人學那男子的語氣，唯妙唯肖。但其實菸都還沒點著呢！那男子拿他們沒轍，搖著頭去幫忙女子了。

兩個老人見狀趕緊縮頭退著輪椅躲到玻璃大門後面，速度奇快，一左一右吃力地將輪椅各往角落擠靠，因為急著要點菸，輪椅失控地彼此輕聲撞擊著。兩老自無腿的口袋各自拿出打火機與菸。

「喔！這邊好，沒風！」無腿老人說著。

「ㄅㄛ菸卡未冷啦。」獨腿老人說著。

終於燃起菸，兩股暢快的白煙自左右兩邊鼻孔竄出。兩老互視一眼，竊竊地笑著。

「你鼻孔還暢通呢！」獨腿老人說著。

「你兩個洞比我大，煙也比我還大港～」無腿老人說著

車子那邊，那男子對著女子獻殷勤，女子不理會他，男子就摸了一把女子的屁股，女子轉過頭氣憤地一手舉起空輪椅作勢要丟，但逃得卻不是男子，而是一旁的老人，他不知怎的突然從另一個輪椅站起來，跑走了！

「我不要回去…我不要回去…」老人跑走了，那對男女暫時放下恩怨追趕著。

抽著菸的兩老見狀，幸災樂禍地比手畫腳地聊。

「又來了！我就知道要回去沒那麼快啦。」

「怎麼每個禮拜都跟小孩一樣？」

「他沒病吧！還能跑，我腿都沒了。」

「你知道他為何要跑？」

「為何？」

「因為每天都看到你那兩條腿，看著看著就怕了。」

「黑白講！我哪有腿給他看啊？是看到你剩下的那條腿，他才嚇得…你看，又跑到老地方去了！」

「喔喔…精彩的來了！」

兩老不再瞎聊，專注地等待著逗趣的情況發生。

那名老人跳進花圃，隔著一排盛開的豔紅牡丹像躲迷藏地忽左忽右，那一對男女只好尷尬地跟著他瘋，但左右撲空就是抓不著他！男子苦口婆心勸說也無用。

「你們回去…我不要回去…」老人在追捕的混亂中胡亂推了女子一把。

女子差點被花台絆倒，氣了，破口大叫：「不回去，你要去哪裡？」

女子不開口還好，一開口有如當頭棒喝！老人沮喪地楞了一下，男子趁機跳過花圃一把抱住老人。

「喔！抓到你了！走了走了，回去了，ㄟ，你們兩個抽煙的，我們要走了！」男子指著兩老催促著。

兩老揮揮手上的菸，一人一句地說。

「人生短短，一支菸都還沒抽完！」

「是啊～趕什麼？火都已經點了，不用等抽完嗎？…了…」

獨腿老人最後還不忘加個『了』，那個『了』像是那男子急著要結束語氣，卻一直無法如願的『了』…

文˙圖／天際線Skylin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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